2011年3月2日星期三

[G4G] 做事,还是作秀?――略谈《不分东西》

作者:黄慕春 | 评论(0) | 标签:《不分东西》, 偏见, 闾丘露薇, 新闻报道, 媒体, 品格

有人说过,一本好书,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大事,为了这个,我决定不揣冒昧也不计毁誉地谈谈闾丘露薇女士一本书,书名题为《不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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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慕春 | 评论(0) | 标签:《不分东西》, 偏见, 闾丘露薇, 新闻报道, 媒体, 品格

有人说过,一本好书,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大事,为了这个,我决定不揣冒昧也不计毁誉地谈谈闾丘露薇女士一本书,书名题为《不分东西》。

这个“不分东西”我觉得掩卷过后,真有“深意存焉”,很多人写文章看问题,要么就是一东一西东鳞西爪东跳西串地让人抓不着重点,仿佛文章家的过于玄妙高深了;或是亦东亦西东奔西走东张西望地让人觉得没有重心,仿佛没有脊柱地见了人说人话,而见鬼了就鬼话连篇,应该是这类骑墙派的一大特征吧。所以,在看到作者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接着,读着读着,我就很欣赏这种“不分东西”的提法,不怕跌重的攀附一句,因为站在人类普世立场,没有什么真正的文化是彻底而完全地属于西或归于东的,那种执于一隅而�于大理的所谓执着——希望不是偏执——往往就是走向偏见的第一步,而要作到既没有偏见,而又能适当保持现今人们普遍追求以致每每津津乐道的那种——个性或者自性,该怎样好呢?会不会因为在价值观上归依了人类全体而丧失了自身的特性呢?这些个问题,在这个一向倡导全球化与普世价值的时代,而因为地域与文化与身处环境的不同,而确实又需要某种程度上保存自家民族与地方等种种特色的人们,如果也喜欢像作者一样,也来学习“从记述走向思考”,个人觉得,钱钟书的一句谈论文化比较的妙语可以作为一点认识上的参考:

在某一意义上,一切事物都是可以引合而相与比较的;在另一意义上,每一事物都是个别而无可比拟的。按照前者,希腊的马其顿(Macedon),可比英国的蒙墨斯(Monmouth),因为两地都有一条河流(Shakespeare,Henry V。IV。iii)。但是按照后者,同一条河流里的每一个水波都自别于其他水波。(La Boeie:“Vers a Marguerite de Carle”)(钱钟书《年鉴寄语》)

所以,假如我们也学着作者尝试“不分东西”地全面看待很多问题,我们就会发觉,作者的评议阐述很多,如果不是全部,大都真是站得住脚的,比如在媒体报道有意无意地失实方面,那可真是无论东西,都有“很CNN”的一面的,但关键的应该达成的共识在于:“监督重要,还是宣传重要?事实重要,还是立场重要?是非重要,还是政治正确重要?”(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闾丘露薇著《不分东西》第87页)

我想,这些问题如果能够秉着自己的良心来回答,应该很容易得出彼此无须间隔的共识的,但正如这章题目《真相背后的真相》所指出的,在很多国际国内现实社会的重大问题上,我们之所以容易陷入各人自造的偏见,究其实,就是在很多问题上还没有达成自己的共识,而只是被身处的环境,以及此种环境衍生的思维定势所束缚,从而就非常妨碍彼此的交通融通,以及由此交融产生的必要的彼此体谅与理解。假如我们不想凿求过深,引申太远,附会过甚,思索过敏,暂不提更为深层的大环境比如历史渊源、意识形态、政治体制、等等敏感问题,我觉得作者为我们拈出的很多问题,都是值得我们——特别是媒体人与受众——应该深思或者反思的。

作者从正反两面,东方西方,举出了很多丰富的例证来说明这些问题。比如在第一章《偏见是怎样来的》里面,作者用一个“冒牌白宫记者”的例子,即鲜明对比了那些“可能从来没有来过中国、坐在空军一号后面、记者专机里的真白宫记者”之观感,又通过这个个案本身,比较形象地展现了因为不同价值观的隔膜而导致的文化理解政治运作的隔阂,从而如那个冒牌美国白宫记者一样,以一种轻松玩笑的形式揭示了这样一个真理:如果对于一个国家不尝试亲身了解以达成理解,或根本“对一个国家缺乏了解,或者所有的认识都停留在某一个层面的话,就算有机会亲身接触,也很难产生准确的判断;”或“即便是用一种开放的态度去面对别的国家,最终也会因为文化或价值观的不同而无法理解对方。”

关于这个文化价值观的不同而造成的无法理解,我觉得作者在那个创建“哈佛中美学生领袖峰会”,一个叫做“汤玫婕”的女孩子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在我们国内,多少年来,总是喜欢用宏大叙事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而正如作者介绍的,在美国等西方世界的某些层面,比较注重对有生命力的个体的关注与关怀,放到比如《纽约时报》的新闻写作“理念”上,自然就很容易产生一种“常用的写作方法, narrative reporting,讲述性报道”。这种讲述性报道的特征与好处,我猜正是作者作为一名新闻记者之所以要选修哈佛“小说写作课程”的由来吧,因为他们认为“大部分的人,对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不是发生自己身边的事情,是很难感受到的,这个时候,真正能够让人产生感觉的,是对一个个体事件的细节的详细描述,当然这样的描述不是充满了形容词的,相反,依靠的是具体的中性词汇的运用,在读者的面前展现一幅画面,有具体的人物、地点,还有动作以及对白,有点点像小说,当然,不同的地方在于,所有的细节都必须是真实的,不夸张渲染的。”(第54页)

如果需要补充性延伸,我们可以联想到美国著名作家诺曼•梅勒那本《夜幕下的大军》,此书就以所谓“新新闻报导体”而比较真实的反映了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与政治图景;我们还可以联想到美国大片《拯救大兵瑞恩》的构思,或者也源于他们对于“有生命力”——或应该有生命力——的个体的重视;我们甚至还可以冒充那些喜欢比较中西文化的学者们的口吻指出,这或者既是一种西方历来注重客观,所以就追求细节一丝不苟的外向型思维习惯,与我们的偏于内省的传统写意思维有所不同;又可以在如今谁都知道的“以人为本”的共识上予以不只是新闻报道上的借鉴,——借鉴他们是怎么看待“汤玫婕这个例子是相当有典型性的”个案的,并顺便反思作者这些颇能激起我们遐想的话语,因为也许在我们看来,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女生成立一个团体创建一个组织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如果我们了解国外的大学生活就会知道,大学里面学生结社是非常自由的,只需要进行注册就可以了,就拿哈佛来说,学生团体有好几百个,光是和中国有关的就已经多得让我很多时候产生混淆。•••••”(第53页)

偏见有东有西,所以我们看待问题就要不分东西地去看待;真相就在细节中,所以我们也要在追求真实的前提下,去在很多人们容易忽略的细节中去贴近真相。我个人认为,这两段话应该就是这本《不分东西》的一个主旨。由此出发,再说一遍,作者围绕这个主旨用了很多“丰富的例证”,给予我们以启迪,内容可谓涵盖了近几年国际国内的有关新闻报道与政治体制、社会民生等许多重大问题或事件,无一不值得我们这些其实是新闻报道的门外汉的思考与学习,从奥巴马的访华到星巴克的风波,从哈佛的中国女生到“港漂”的内地学生,从新疆西藏“真相背后的真相”,到顺理成章地促使我们思考“政府公共外交的责任”,从“如何向大众说‘不’”,到“在灾难面前”,“政治选择”面前,如何成为一个韩寒那样的“公民标本”,从对汶川灾民的关注直到富士康劳工的维权,作者在在都通过一个又一个生动的形象画面使我们获益非浅。同时,也经常闪现一些很有嚼头的语句,让我们或许能够更深层的了解作者的价值趋向与思想观念,我略微摘录了一些,愿与大家分享:

要让民众关心是非,而不是先确定立场,要为民众说清事实,而不是引领大家的好恶,这些不正是现在的知识分子,也包括现在的媒体的责任吗?(第35页第二章《左右之争》)

我想继续谈谈媒体的责任问题,如果媒体只是放大议题,而不是带领受众一起去深入思考,那么这样的媒体依然只能够归纳在作秀的层面,而不是在真正地做新闻,或者大家认为媒体做秀、娱乐大众,最多显得自己很cheap,也不会带来其他坏处,那可是完全错了。这就有点像温水煮青蛙,当我们放任媒体把底线一点点降低之后,整个社会的判断力其实也在同时降低。(第43页第三章《被滥用的民族主义》)

他们更加关心技术性的问题,而不是价值观方面的问题,而新闻其实无关技术,新闻就是关于价值。(第73页第六章《“港漂”内地学生》)

一个城市,不是以高楼的多少、道路的宽窄来衡量的;一个城市是否适宜居住是以人们在城市里面行走的舒适度,在城市里面生活的方便度来计算的,而这一点,走过如此多的亚洲城市,台北让人体会到才是有质量的生活。(第219页第十九章《台湾媒体的政治选择》)

••••••

说老实话,当今名人出书已是一种潮流,在这种潮流的裹胁之下,恕我不恭的说一声很多时候真是“泥沙俱下”——所以不是鱼目混杂得让人不耐烦,就或不辨妍媸地打不起精神,也就缺乏拿来一阅的胃口。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某些名人总是有些不为人知而又颇感困惑的腹诽,——希望还没有发展成让人厌恶的牢骚,那可真是有点刻毒。另外,从小喜欢凭吊荒墟古冢与不常感受集体荣誉兼价值的我,从来难得迈入人人欣羡的康庄大道,好沐浴在盛世的光华之下,体验那份璀璨。所以对于那些宣传应制的东东,说教训诫的话语,个个煞有介事的这样那样的派头,凡躯俗骨得很久没感冒了。因为有很多人——好比钱先生在他那篇《论教训》所谓:“有许多文人,到四十左右,忽然挑上救世的担子,对于眼前的一切人事无不加以咒骂纠正。像安诺德、罗斯金、莫理斯(William Morris),以及生存着的爱利恶德(T。S。Eliot)、墨瑞(J。M。Murry)等等就是人人知道的近代英国例子。甚至唯美的王尔德,也临死发善心,讲社会主义。••••”

莫要误会的是,钱先生这当然不是让我们作佛家所谓自私自利的“自了汉”,而漠视宇宙苍生,以致缺乏人道关怀,单单作那象牙塔里的——艺术家,只不过提醒我们每个人都应守住自己的范围,比如弄文学一般说来就好好地弄自己的文学,谈科学就好好地时不时地——仰望一下星空,虽然我们似乎也应分出一点余暇关注周遭的政治社会,多少感悟到一点世界大势与历史潮流,只是不要太让人感到你在投机罢了,虽然你也许自命自己的态度倒是非常真诚的,或纯正的,但是“纯正的目的不妨有复杂的动机”,这还是因为“义正词严的叫喊,有时是文学创造力衰退的掩饰,有时是对人生绝望的恼怒,有时是改变职业的试探,有时是中年人看见旁人还是少年的忌妒。”

但话说回来,让我们暂且不要管钱先生他老人家从来皮里阳秋的针砭,虽然在这针砭里——假如我们细细深思——也向来不乏他老人家对于人性的深刻洞察,与微妙体察,与有时稍显刻薄的苛察,也许有时我们还是应该不忘自己身上那种作者所谓作为“一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因为给别人尽点责任,也是对于自己负责的一种表现,所谓“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嘛——就像作者称誉的韩寒一样,尽管私下里似乎也很是桀骜得有特色,并常在文章里充满了眼前一亮的讥讽,但也不忘“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到一个公民的责任,用他作为偶像的影响力,使得一批年轻人对公共事务产生兴趣。”(第228页)

独木不成林,“如果一个商业机构能够多一点企业社会责任,不再出现伪劣商品、有害食品,愿意投入更多来保护自己员工的生命安全,不再出现矿难;一个学者能够做到不为了某些利益说话,真正地从自由独立学术角度出发来做研究、教授学生,让大学成为读书育人,而不是只有学术造假、抄袭的地方;一个公务员能够想到如何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职位,或者不是只想着向上钻营,而是想到能够设计出更好的政策,具备更高的管理能力,让校园更加安全,让纳税人的钱可以用得其所,以上如果都能做到,我们的社会就会美好很多。”(第228——229页)

大多的如果,只因有太多的期待。

是的,作为有时非常嫉妒名人的一个凡俗之人,虽然作者也是一位名人,而且出了书,但字里行间却没有貌似玄妙却无补实际的高深理论,没有舍我其谁的睥睨架势,更加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嚣与自以为是的偏颇——很多人以为这就是真理的一种体现,却用平实有力的文字,专业老到的分析,最重要是张扬的那种作为一个资深媒体人的品格,让我这个写起文章来眼高手低,而评骘事情却喜出偏锋的懵懂家伙,不得不对向来存有的一些偏见予以纠驳,因为从我也许不多的阅读感觉来看,作者实在不是摆出那种很“俨然”的样子,而总是把一些很需要在时下普及,并大范围的延展开来的思想观念,用很自然真切的话语娓娓道来,道出的,无它,大都是时下中国不可或缺的常识。比如她认为新闻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客观求实与不预设立场;她还认为作为一个媒体人重要的是品格,而不是哗众取宠,赚取眼球与点击率;她把这个世界看成一个多元而并非只能功利的世界,所以她提倡宽容与重估价值,这些都深获我心,而让我深深体悟到,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像某些自命为“知性”的女人那样,开着宝马,奔驰着并啜着星巴克的卡布奇诺,然后这里那里,总是主动或被动地套着一道道绮丽的光环,最后,倚在书橱前面手捧一本我们都从没翻过的大部头,与我们倾谈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

可是,从作者的文笔上说,作为一个自诩很人文的人文主义迂腐信徒,对于这样感性而发自内心的句子,不怕见笑,也有点难以为怀的小小共鸣,那就不辞浅陋地荐给大家吧,免得造成理解的误导,把平实当作平淡,甚至平庸,那就不好了。因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首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性情,文章写得好不好,或者倒在其次,我以为。

“映入眼帘的就是国际金融中心,相当有气派。不像原本的天星码头,出来之后要穿过一个窄小的地道才算是真正看到中环的高楼,但正是这条地道,成为了进入商业中心的一个缓冲地带,特别是夜深的时候,从中环的商业大厦里面出来,走过这条街道,在已经有些斑驳的栏杆边的天星码头凳子上,等着下一班渡轮,听着钟楼传来的钟声,那种喧嚣,忽然距离自己很远。”(第200页第八章《我是香港人》)

但身处我们这个变幻莫测的暧昧世界,光有只在文学故事或浪漫节目里才会得到褒奖的感性一面,我想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有直面生活能够迂曲回旋的那股机锋,那种幽默人生而不被人生给幽默了的真实的本领,这样你才不会因为活得累,活得就像机器上的发条甚或被弃置的小螺丝那样被动,活得就多少有点无所作为,以致这样游刃有余的句子就很难被敏感的人所瞬间捕捉。

“在中国,不少人认为,每个民众都有展现国家形象的责任,这就是公共外交。在我看来,这是需要纠正的一个观念,外交的责任,不管前面加上了怎样的定语,都是政府的责任。民众的行为,如果总是要和国家荣誉挂钩,那民众的责任,也实在是过于重大:••••”(第103页)

“那民众的责任,也实在是过于重大”,算了吧,在我看来,如果非要攀上什么责不责任不任的,那就只好用上本文标题的一句话,一个在当下的中国非常重要的选择问句?

每时每地的,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从床上爬起摸到卫生间或盥洗室里,正对我们有时真的遗忘了它的存在的那面镜子,昏天黑地里,灯光朦胧中,一个影像倏地在眼前闪现,继而显出我们因为不顾仪态所以就不太僵硬的面庞,然后不自觉地扪心自问一下,我们到底是在做事,或是作秀,还是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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