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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个税改革的经验
茅于轼
本文来源于《比较》杂志
芝加哥大学的《政治经济学杂志》在 2009年第三期刊登了一篇文章，介绍俄罗斯于2001年实施的个税改革1。这是俄罗斯税改8年之后的一个学术总结。在税改之前，俄罗斯实施三级累进税制，起征点为年收入3 168卢布，从3 168到50 000卢布的税率为12%，年收入在50 000至150 000卢布的税率为20%，超过15万卢布的，税率为30%。改革以后，个税的起征点提高到4 800卢布，税率统一减为12%，外加1%的养老准备金。在税率改革的同时，政府加强了征管管理，并提高了惩罚力度。单纯从计算来看，既提高了起征点，又取消了累进税率，税收收入肯定要减少，但事实上改革后的次年，俄罗斯的经济增长为5%，而税收收入增加了25%（以不变价计）。2002年的个税收入又增加了21%，2003年继续增加了 12%。说明这次个税改革是成功的。以后东欧和中亚的几个国家如塞尔维亚、乌克兰、格鲁吉亚、罗马尼亚、斯洛伐克、马其顿都进行了类似的税改。迄今为止全球已经有20多个国家实施了统一税率的个税改革，应该说这是受了俄罗斯税改的影响。
俄罗斯是个大国，这次大胆的个税改革取得成功，具有重要的国际影响。也值得大家对此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对逃税的研究从来都是十分困难的。因为既然是逃税，就必定是隐蔽的，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资料或数据。只有美国专门对逃税做过研究。但是各国的国情不同，美国的结论不能搬用到别的国家。本文作者利用家计调查中登记的收入和消费，用二者的差估计逃税的规模。因为登记的收入有隐瞒的部分，而登记的消费比较真实。从而可发现逃税的规模。
这次俄罗斯的个税改革，将税率统一降低到12%，反而增加了税收。这证明原来的税制下有许多高收入的人完全隐瞒了他们的收入，连最低收入的税率都没有交。税改后，他们开始按统一税率纳税，所以税收得以增加。这部分的人愿意按低税率纳税，但是不愿意按累进的所得税率纳税。所以他们从隐瞒改变为申报。这是税改后税收收入得以增加的原因。他们从隐瞒改变到申报，一方面是由于税率的降低，但也由于政府加强了税收征管，提高了惩罚力度，使他们逃税的成本提高，而纳税的成本降低，所以改变了行为方式。光有减税没有征管的加强，效果不会这么显著。
研究发现，减税对鼓励生产的效果很小。传统的理论认为高税率会减少工作的积极性，因为积极工作的所得被累进税率征去了，还不如不工作。但是本文的研究发现这一效果并不显著。这说明原来的高税率也没有妨碍他们积极工作，因为他们干脆不申报。这和上述的解释是一致的，即过去高收入的人根本不申报他们的收入。
俄罗斯的经验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意义，我们都是从计划经济转型为市场经济，过去老百姓都不交个税，个税的征管问题很多，税制很不完善，逃税现象十分普遍。我们做一个简单的计算可以估计逃税问题的规模。我们城市人口的可支配收入人均为13 786元（2007年，下同），农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 140元。总计我国人民的可支配收入约为12万亿元。当年的个税收入为3 185亿元，只占居民税后可支配收入的2.6%，占总税收4.6万亿的7.0%。个税只占GDP的1.2%。从各种角度来分析都能得出个税逃税问题的突出。如果没有一个革命性的改革，逃税问题是很难得到解决的。
是累进税制好还是统一税制好？从理论上讲累进税制更合理，但是从现实情况来看，也从俄罗斯的经验来看，累进税制只有理论上的优越性，实际上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它并不优于统一税制。累进税制本来是为了纠正贫富差距，但结果是高收入的人干脆不报税，大部分税负都由普通收入的纳税人承担，收入分配更不合理了。累进税制是一种比较先进又比较复杂的税制，只有征管问题基本上得到解决之后才有其优越性。而我国还处于征管问题基本上没有解决的状态。所以俄罗斯的经验特别值得我们研究和参考。
注释：
1 Yuriy Gorodnichenko, Jorge Martinez-Vazquez and Klara Sabirianova Peter,“Myth and Reality of Flat Tax Reform: Micro Estimates of Tax Evasion and Productivity Response in Russia,”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17(3), 50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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