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30日星期五

[G4G] 华尔街日报 中文网 我在美国如何从左派变成右派

杜剑峰

2003年刚到美国不久,我们实验室里来了一个叫莎拉的暑期实习生,午休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天。有一次谈到即将到来的2004年美国 大选,莎拉说她一直支持共和党,大选时会把选票投给小布什。对于莎拉的选择,我非常不解。于是,在接下来两个多月的午餐会上,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下,我们展 开了一场关于民主党与共和党孰优孰劣的 "大选辩论"。然而,一直到暑期结束莎拉去读医学院,我也没有说服她不要去投小布什的票。

我当时 很难理解像莎拉这样智商高,又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为什么会去支持小布什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政客。对于刚到美国的我来讲,如果选总统,那是再简单不过的 一件事了:当然是选民主党。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小布什是共和党。出国前,对于小布什政府在国际上的"倒行逆施",我和全世界很多年轻人一样切齿痛恨。对 于美国政治派别的理解也很简单,左派民主党致力于提高社会福利为穷人说话,右派共和党被大公司控制为百万富翁撑腰。

初到美国那几年,我主 要通过CNN,《纽约时报》和《时代周刊》等媒体来了解美国的政治生活。除了那几个主流媒体,那个时候我还非常喜欢听一个叫"Air America"的电台,因为在这个以政论为主的电台里,有几个和我一样讨厌小布什及共和党的主持人。还记得在2004年小布什胜选连任的第二天,在开车 上学的路上,广播里传来台柱子阿尔弗兰肯(Al Franken)无比失望的声音,搞得我都有些跟他一样抑郁了。

2004年成功连任后,小布什在美国民众中的声望不断下跌,然而我对他和共和党的看法却一点点地好转。

随着对美国社会和政治生活了解加深,我意识到自己原来对左右两派的判断,可能有些过于简单和武断了。同时还意识到,很多美国媒体其实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党派偏见。而我之前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倾向民主党的"左派"媒体。

于 是我开始有意识地扩展自己接触的媒体的范围。渐渐的,我感到"Air America"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于偏激了,我开始转向更中立的NPR(美国国家公共电台);在《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之外,偶尔也翻翻偏右 的《标准周刊》;除了CNN,也开始捏着鼻子看看受保守派欢迎的FOX News (福克斯有线新闻台)。

信息来源的多样性,使我对美国 政治的了解更加全面和客观。我渐渐意识到,民主党虽然一直努力为低收入的人群增加福利,却是靠不断增加税收来为这些福利买单。共和党并不只是为百万富翁代 言,他们也主张为普通的老百姓减轻负担。民主党相信大政府办大事,但是往往导致政府债台高筑;共和党认为应该限制政府权力,因为在推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上,私营机构比官僚政府更有效率 。

美国从80年代开始的经济飞速发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右派共和党的执政理念主导下实现的。即使在民主党克林顿主政期间,他也曾在国情咨文中发出"大政府时代已经终结"( "The era of big government is over")这样著名的右倾宣言。

对 于小布什,我的看法也渐渐从"全盘否定",变成了功过"三七开"。不可否认,小布什在一系列内政外交事务上有很多失误。但是他在911事件后能够果断应 对,迅速稳定民心,并且力保美国没有再次受到大规模的恐怖袭击,还是应该给予肯定的。除了在国家安全方面的建树,他还在任内通过了提高老年人医疗福利的医 保法案,和加大对低收入家庭儿童教育投入的教育改革法案。在他任职后期,还一度推动美国的移民改革,试图改善生活在美国社会最底层的非法移民的处境。

到 2007年新一轮总统竞选开始时,我在美国政治问题上的立场,已经从最初的"极左"变成了"亦左亦右"的"中间派"。在一些社会问题上,作为一个在无神论 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科研人员,我还是更认同民主党的主张,支持同性恋权益,支持干细胞科研,支持堕胎合法化。但是在一些经济问题上,我开始觉得,很多时候共 和党的办法可能更有效。

2008年大选成就了美国当代政坛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奥巴马。但是在他入主白宫后的两年多时间里,美国政府在处 理所面临的严重经济问题上,表现得差强人意。总值近八千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投入,并没有像预期那样降低失业率;联邦政府却在短短两年多时间内积累了大量债 务;全美各州经济低迷,唯有华盛顿周围靠政府吃饭的地区经济一枝独秀。在应对严重的经济危机过程中,奥巴马念念不忘的是给高收入人群加税,却没有对提高税 收给经济复苏带来的冲击给予足够的考虑。

通过观察其所推行的政策对美国社会的影响,我对奥巴马所代表的典型左派民主党的执政理念感到失 望。我认为共和党所主张的缩减政府开支,减少企业负担,延长对公司和个人税收优惠的政策,更有助于降低失业率,会更有效的刺激经济发展,帮助美国走出目前 的经济危机。另外,虽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认同民主党在社会问题上相对进步的理念,但对于共和党方面支持私人拥有枪支、支持宗教组织积极参与社会生活等一些 主张,我从最初的反感、反对,渐渐变成了有保留的理解和尊重。

就这样,到了2011年,我在美国经历的第三次总统大选拉开帷幕时,我的政治立场进一步从"中间派",变成了"中偏右"。

2010年盖洛普一项调查结果表明,42%的美国人表示认同保守的右派观念,35%认为自己是中间派,只有20%的人赞同民主党自由派的观点。

我在美国毕竟时间还短,对这个国家的历史、政治和社会生活了解还很不够。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美国社会了解的加深,我这个旁观者的政治立场可能还会继续左右摇摆。不过这种摇摆,无论是偏左还是偏右,应该都不会离中间线太远。

七年过去了,莎拉现在应该已经从医学院毕业了。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她,谈起大选的时候,我们的共同语言应该会比以前多了很多。

(作者杜剑峰现在迈阿密大学医学院从事生物医学的博士后研究。在工作之余,一直关注美国的政治和文化,尤其对美国总统竞选和娱乐工业有浓厚兴趣。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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