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31日星期日

[G4G] 慎扣“缠访、闹访”的帽子

作者:郭宇宽 | 评论(3) | 标签:信访, 上访, 弱势, 文字

语言是有魔力的,有时候用语言侮辱了别人,别人还难于自辩,这种扣帽子方法,百战百胜。比如说过去有些水品不高的男人,讲道理讲不过女人,就来一句“妇人之见!”人家就没话说了,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当然是“妇人之见”,但压根儿就没人管妇人之见又怎么了?到底错在哪儿了?(汉语是讲理的语言吗?汉语是讲逻辑的语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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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 牛博山寨头条 by (author unknown) on 1/31/10

作者:郭宇宽 | 评论(3) | 标签:信访, 上访, 弱势, 文字

语言是有魔力的,有时候用语言侮辱了别人,别人还难于自辩,这种扣帽子方法,百战百胜。比如说过去有些水品不高的男人,讲道理讲不过女人,就来一句“妇人之见!”人家就没话说了,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当然是“妇人之见”,但压根儿就没人管妇人之见又怎么了?到底错在哪儿了?

2002年前后,我刚做文字记者,那时候的报纸上常有这样的标题“撒泼打滚不灵了,**法院狠拔钉子户”,给人感觉就是一帮坏人为人个人利益,胡搅蛮缠要挟政府。那时候在北京2环左右一个四合院要拆迁,名义是“危房改造”,强制性地只给两三万块钱的安置费,把人搬到5环外的房子住去,这块地皮转手一拍卖,买平米就是两万多。人家当然不乐意了,不搬就给扣个帽子“钉子户”,按照政策给你们家“危房改造”,你还不同意,那不是无理取闹么?于是拆迁公司,警察出动,强制执行,这样“撒泼打滚”当然是不值得同情的。一些被拆迁的家庭,受到这样的委屈,自焚的,跳河的都不鲜见。

这种现象社会学里有专门的研究,出生在德国的犹太裔社会学家艾力亚斯(Norbert Elias),在研究胡格诺教徒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现象,把它称作“污名化”。这个现象体现了社会群体之见的权力关系,一种强势的团体或者势力可以单向的给弱势的一方“命名”,而且这种命名有对人格的侮辱性含义。而强势的一方可以利用权力,使这种命名被不断强化,最后固化,使被压制的群体被社会贴上标签,形成无法摆脱的刻板印象,而掩盖其具体诉求和其他特征。比如当时法国天主教徒对法国加尔文宗新教徒的蔑称,有“嘿,你这拉帮结伙者”、“你这外来户”,一个宗教团契,确实说拉帮结派也没错;加尔文宗兴起在日内瓦,所以说是外来户也有道理。总之这都是让人家百口莫辩的。

今天听新闻联播里蹦出两个词——“缠访”、“闹访”,一位领导在面目严肃的做报告,我相信这种报告是秘书们还有“信访问题专家”们给他写的,大意是迎接世博会、亚运会,要加强信访工作,把矛盾化解在基层,同时对“一小部分”“缠访”、“闹访”的要依法给予惩处云云。这两个词语,让我不寒而栗,因为我曾经很熟悉,过去到下面采访的时候,经常听到基层的干部把到北京上访申冤的访民称作“缠访户”。你一想也很好理解,这些花这么多时间精力甚至倾家荡产跑到北京来上访的人,很多捡垃圾为生,严寒酷暑在铁道边,地道下过夜,饥寒交迫的在各个信访部门之间奔波,要下多大的决心。他们常常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有几个不是被逼的,在他们下这么大决心之前,肯定已经穷尽了在当地协商解决问题的全部途径。他们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在从上级政府能找到“青天大老爷”,替他们申冤、做主。他们没有关系、没有后台,甚至没有文化,他们所有的就是他们的坚忍和耐心。在我的调查报告《悲愤的朝圣之路——上访者群体调查及对造成上访的制度文化土壤的思考》(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用google检索来看)一文中,曾经分析上访是一条不归路,因为访民一旦选择越级上访,就是在宣誓和当地基层官员撕破脸皮,甚至要和当地的势力鱼死网破。所以他们即使一遍又一遍的找上级领导“讨个说法”都没有效果也不会放弃的,甚至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也怀着幻想,因为中央电视台塑造了一个榜样,一个幸运的农妇遇上温家宝就轻松地解决了全部的问题。这样来说有哪个上访者怎么不是在“缠访”呢?

美国学者詹姆斯・斯科特有一本著作《弱者的武器》用来描述这些上访者的状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些上访者都是无权无势的弱者,他们手无寸铁,却为什么么常常让地方政府的官员紧张的要死,每到重大节日或者两会就会不惜成本的来北京截访。就是因为这些弱者反抗的方式,更加触目惊心,我知道的上访者会写血书,会披上冤衣,会在烈日雨雪中长跪不起,他们这样做就是一个信念,他们觉得自己是冤枉的,自己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们作为一个弱者,希望唤起这个体制的同情。他们不会穿上和省会首都形象相吻合的西装革履,到信访办门口,彬彬有礼地提交一份材料,然后回家耐心地等待消息。于是这又可以被扣上一顶帽子“闹访”。

几年前我曾经废寝忘食的关注过上访问题,看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了。我相信如果有人能十年以上持续关注中国访民,而自己没有神经错乱,他不是一个神仙,就是一头畜牲。因为神仙才能有那么强健的神经,畜牲才能麻木不仁到看了这么多苦难依然情绪正常。北京是个圈子活跃的地方,到现在每年对信访问题还经常有一些各种名义的研讨会,但我从来不去参加,让那些“专家”去说吧,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能安慰自己的是,我一个迂腐的书呆子,我是废物,我是臭知识分子,我百无一用,我还是少说些话好,我说出口的也都是废话。我更不是“信访问题专家”,我也无意拿这种话题去圈课题费。我只是一个孤立的人,我只是从事实和逻辑出发认识身边的问题而已,中国可说的事儿太多,顾不过来,我算老几啊?

这么想,我就成熟了,我心情就比以前好多了。但当听到新闻联播里听到严厉对付“缠访”、“闹访”这样的说法,我神经能承受的底线还是被强烈的刺激。

实在太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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