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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ac Levitan. Autumn Landscape.
1890s. Patel on cardboard
岁末感言：不惑之惑
萧瀚
1. 本来，这篇东西应该是生日那天写的，奇怪的是，那天除了有点惆怅，却没有任何往年那样的生命感伤，没有性情之音，那就算了，可是这篇文字仿佛是个心结，那天心里就有了这标题，所以今天还是写了吧。
2. 我对自己感到惊讶的是，我居然也开始跨入40岁的行列，看到那么多的意外惨祸，使我明白生命的脆弱和偶然。按照孔子的说法，40岁该是不惑之年，而我还有许多惑，虽然在理性层面上，一些人生的基本问题确实大致不惑了，而一旦进入现实，却依然会有困惑。
3. 人生一世，实际上只活了个情字，父母之恩情，兄弟姐妹之亲情，子女之亲情，亲戚父老之乡情，情人之愛情，夫妻之婚情，友人之友情，我们无往而不在情之中，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好父母好子女好夫妻好情人好友人，希望自己活在愛之中，一生缺乏这些情感的人是可悯的，基本上相当于白活了。
4. 人生一世，实际上又只活了个理字，人格之理，人际之理，人家之理，人国之理，搞不清这些理，人活得糊涂，活得混乱，活得窝囊，活得莫名其妙，活得不可理喻，一生如烟，基本上也相当于白活了。
5. 有了愛就有了情，有了美就有了理。没有愛的美，会变得面目可憎，转瞬成偏；没有美的愛，会变得枯涸干涩，转瞬成痴。美愛即为中庸守道，即为真理的追寻。
6. 三界唯心，境由心生，心中有美愛，美愛即天成。朝阳落日，繁花凋叶，时时皆有美；升平乱世，宏灾巨劫，处处可见愛。
7. 假丑恶恨也是老天的造物，没有它们，真善美愛又有何价值？世界因它们而丰富，因它们的存在，才显出人以真善美愛消融它们而焕发的灿烂，才显出人在宇宙中的渺小、谦卑与伟大。
8. 虽然我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因为我是所有真理的信徒——不管它们是那个宗教或者非宗教的），但基督教的信望愛三字箴言，也是我的重要精神食粮。人也好，民族也罢，没有信念，万事无望；人也好民族也罢，心中没有希望，万事只有走不出去的鬼打墙；人也好，民族也罢，心中没有愛，万事只有对立与消极。
9. 也许我们没有像行云流水一样的信望愛，但至少可以有理性的承认与坚持，有理性的行走坐卧的点滴积累。
10. 我曾经是那么急躁的人，一定程度上至今还是，可是我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耐心的重要性，意识到坚持不懈的重要性，人当拥有一颗太极心——一切行动都可以如太极拳一样，中正、温和、坚定、优雅，充满力量，充满智慧，充满美愛。
11. 除了汶川大地震，2008年还有别的事吗？愿这世界充满愛，愿罹难的人们灵魂没有牵挂，愿遭灾的人们早日建起新的家园。
12. 这2008年于我，确是生命中十分特殊的一年，年初介入"杨帆门"事件，它教会了我很多，我真心地感激杨帆教授，感激所有谩骂我的网民，如此锻炼心理素质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我想经历了此事以后，许多事情于我再不那么难对付了。
13. 今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不想一件件数，这些重大的社会事件，我以时评的形式基本上都小小地参与了，我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国家在进步，至少言论自由的深度和广度都在拓展，这一点可喜可贺。其他方面的进步也在一点点地展开，我们要有耐心。
14. 我们的国家多灾多难已有多年，鸦片战争以来的中国人，在这近170年当中，没有一代人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我们真的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会这样。
15. 关于公权力，关于政府，还存在大量严重问题，民生问题、民主问题，到处都是问题，有些甚至是根本性的问题，例如宪政基本框架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要所有中国人的共同努力，一点点一片片地去解决，没有捷径可走，没有懒可偷，没有现成的灵丹妙药可吃，既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北京也不可能一天建成。
16. 1905年孙中山在伦敦问道于严复，严说："中国的民品太劣，民智太低，即使有改革，除了一弊，又会生出另一弊端。为今之计，惟有急从教育上著手，或者可以逐渐更新吧"。孙中山黯然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你是思想家，我却是实行家呀。"过了100年，我们几乎还在原地踏步，历史的教训不可不吸取。
17. 急有什么用？急很有用——《世说新语》里有个故事讲大将军王敦吃鸡蛋，鸡蛋圆滑筷子不好夹，王敦屡夹而不起，最后大怒，把鸡蛋抓起来扔在地上，踩个稀巴烂。急就这用处。
18. 看看东邻日本，从1853年佩里将军舰船入江户到1868年明治维新，只有短短15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开始了全面的自由教育，当时的教育税成为日本人极为沉重的负担，有些农民不能承受因此而有造反的，但他们的教育税通通实实在在地投入教育，教育造就了日本的辉煌。
19. 1949年以后，中国有了全民普及的教育，可惜的是愚民教育，这60年之毁，最大最严重最不可饶恕的就是教育之毁。
20. 未来中国唯一的希望依然在教育，在公民教育，在公民精神的教育，没有基本的公民教育垫底，没有公民社会的真切推进，中国不可能有真正的改变。
21. 为此，我谨向所有的中国人呼吁支持公民教育，为教育出一点力，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如果你是国家主席、国务院总理、教育部，请废除政府垄断教育的制度，给自由教育松绑，请给各级学校设置公民教育课、情感教育课，废除意识形态灌输；如果你是官员，请建言政府改革教育制度，给公民教育创造空间；如果你是成功的商人，请用金钱支持公民教育；如果你是教授，请少写几部该送回造纸厂的专著，多在学生身上下点功夫；如果你是寺庙住持，请多给民办学校多捐点善款；如果你是民办学校校长，请尽量民主治校，公开你们的善款开支，以便获得更多的社会资助，给学生们提供尽可能好的条件……总之，每个人都可以为公民教育作出自己能做的贡献。
22. 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教育，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教育，公民社会。
23. 这是我对即将到来的2009年最大的期望，我们没有时间了，但我们有的是时间。
2008年12月30日於追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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