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路——过去的路，别人的路，现在的路
一、中国近现代史上的三条道路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推翻清王朝后先后建立了三个政府：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后亦称北洋政府）、中华民国政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这三个政府在政治发展上走了三条不同道路。
北洋政府时期的中国，的确称得上是亚洲第一个共和国。虽然中间有袁世凯称帝和张勋复辟的短暂小插曲，加上各路军阀搅扰，但当时既有明确的宪法，也有定期的总统大选，国家实现了三权分立、司法独立，公民有言论自由、结社自由、游行示威自由、办报自由，有广泛的社会监督，多数政治人物较有负责精神和品德操守，政治人物能上能下，而且对外比较强硬，较好的保障了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因此必须承认，北洋政府时期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最民主、最自由的一段时期。只是它刚脱胎于帝制，存在时间仅有十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就完美。如果不是社会各方面要求过急，待克服军阀纷争的时弊后，其民主体制只要能得以保留，也是会慢慢改进，进而成熟起来的。
北伐成功后建立的中华民国政府，其实是对北洋政府政治理念和制度框架的一种承续，它也强调要走英美式宪政道路，只不过走的是孙中山确立的先军政、再训政、最后宪政的渐进之路；在执政结构上仅作了一点微调，即按照“五权”构想设立了立法院、行政院等五个院。在民主自由的程度上，此时比北洋时期略有收紧。之所以如此，我想也许是因为处于训政时期，同时因国民党领导人主要是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蒋介石个人的理念和风格的缘故；更关键的是，国民政府虽然推倒了北洋军阀，但仍面临着大大小小的地方割据势力，以及接踵而来的日本野蛮侵略，加之苏俄渗透并不停的鼓动各类赤色运动，所以政府被迫左支右绌，来不及对民主政治进行深入思考和稳健建设，只能考虑怎样更好的集中统一，以形成合力进而有效推行抗战并瓦解地方割据，结果形成了一种“独裁无胆，民主无量”的政治生态。然而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还是很快宣布结束训政，进入宪政。中华民国政府的宪政发展道路，好就好在有明确的路线图和一定的时间表。但是在实施过程中，由于内外复杂因素制约和领导人的个人局限，始终在民主和独裁之间犹豫徘徊。
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在成立之前，其领导人对实行宪政是多次大声疾呼，一再批评国民政府领导的国家不民主不自由，但自己执政后，宪政落实如何，比前政府是进步还是退步，事实大家都清楚。
历史是极其遗憾的，如果宋教仁不死，则北洋政府的多党竞争和议会民主制度或会得以完善，进而渐次成熟，中国成为美国那样的第二个强大民主国家也很有可能；如果日本不侵略中国，苏联主导下的共产国际不对中国进行渗透，则中华民国循军政、训政而宪政的路线或会水到渠成。事实上，国民政府不仅在北伐成功后就立即宣布中国进入训政时期，而且在抗战胜利后，还于一九四八年召开了行宪国大。如果各方诚意合力，则中国的宪政之路必将从此开始！
中国走到现在，其实也是民族的一种命。如果走北洋政府的路，或者走国民政府的路，无论或快或慢，今日中国都早已是东亚的一个民主典范，其民主的经验，比日本韩国蒙古都要丰富老练。当然，比较起来，最有实现可能性的就是国民政府在一九四八年确定的行宪之路，此时既无军阀割据，亦无外敌入侵，普遍的国民特别是知识分子对实行民主的意愿也比较强烈，真是机会再好不过。坏就坏在有些一心想当皇帝的人生生把这条宪政道路给掐断了。
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几条道路
首先是改革开放前所走的道路。坦率而言，这其实就是一个帝制社会，由一个人说了算。而且它拥有的不是唐太宗那样的开明皇帝，而是一个昏庸无能、荒淫失德的皇帝，所以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濒临绝境。这条道路是一条黑暗至极的路，由于皇上喜欢搞整人运动，其治下的社会现状比现今的朝鲜还要黑暗。
改革开放后最初十多年，走的是经济改革为主、政治改革允许讨论并准备实行的道路。经济改革释放大量活力，国家气象一时新；而且由于有开明领导人在台上，各方面还相对比较宽松，社会科学领域也是新观点层出不穷。如果继续开明下去，因势利导，中国在民主化道路上应该不会落后东欧等转型国家太多，说不定还要超前一点。可惜，保守势力扼杀了这一切。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国家走上了一条只搞经济改革，政治改革纹丝不动且比八十年代还有所回潮的道路。搞了二十多年，最终搞成了权贵资本主义，这个体制的特点就是腐败世界第一、环境破坏世界第一、贫富差距世界第一、不公不平比比皆是、全民道德堕入深渊，等等。
显然，现在走的道路是有很大问题的，中国尚未找到一条好的道路。无论有人说多少遍几个自信，象我这样的人，对如今这样的社会和这样的搞法，是一点都信服不起来的。
三、全世界转型国家各自所走的道路
所谓转型，我们看到的基本都是专制政治向民主政治转型，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而极少相反的例子。二战以来尤其是近二三十年来，这样的转型一直没停过，以至真正的共产国家现在只剩三个，君主专制的国家也大为减少。
在转型过程中，大致有这么几条道路，或者说几种情况：
第一种：主动的和平全面转型。
如不丹、蒙古。特别是不丹，它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山中小王国，国民的观念极其传统，对国王极其尊重，根本不懂什么民主也不想搞民主，完全是国王主动放弃王权，硬要带领人民实践民主，现在不丹的民主推进比较顺利。而蒙古的民主实践现在也结出了硕果，国家在各方面都获得了较好的发展。
第二种：被动的和平全面转型。
如波兰、台湾。波兰是团结工会产生以后，不断的成长壮大，最终可以和波兰共产党分庭抗礼，当然好在波兰共产党当局也算是顺应了民意，结果波兰是东欧转型中比较和平有序的，付出代价也很小。台湾，是蒋经国在内外压力下，以专制结束专制的结果。当然，台湾在转型前也有一些小冲突，但蒋经国一旦决定转型，就主动培养反对党，很快推行大选，民主转型迅速完成。准确的讲，蒋经国主导的转型是先被动后主动，并非全是被动。
第三种：被动的小流血全面转型。
如部分东欧国家、韩国、突尼斯等。多数国家在开始时有一点小冲突，也流了一些血。但当成千上万的人们起来争取民主后，当局一看大势所趋，大局已定，就放弃顽抗，顺应了民意。这中间，罗马尼亚又有所不同，罗马尼亚的流血主要由齐奥塞斯库两口子身上流出，老百姓没流什么血。
第四种：被动的大流血全面转型。
如利比亚、叙利亚等。利比亚冲突得比较厉害，原因是卡扎菲不但拒不顺应民意，而且使用重型武器大肆屠杀人民，结果他的下场就是被人民刀捅屁眼，以至浑身上下体无完肤。而叙利亚至今冲突甚剧，巴沙尔也企图顽抗到底。但我想，终归结果，巴沙尔的命运比齐奥塞斯库和卡扎菲好不到哪里去。
第五种：外国直接干预全面转型。
如日本、伊拉克、阿富汗等。这三个国家都是在美国的枪口下强制转型的。
第六种：渐进改革部分转型。
如中国、越南。中国是经济改革单兵突进，越南比中国改革晚，但近年尝试政治改革，似有走到中国前面去的趋势。
在上述各种方式转型的国家中，非洲的情况我不太熟，也没精力去查资料。当然，在新闻联播上看到的非洲，一般都是又差又乱的。我想，民主并不一定可以立即解决所有问题，它只是为发展以及实现公平正义奠定了一种制度基础，至于究竟能发展成怎样，还需各类要素的配合。非洲由于传统的社会经济结构、国际经贸分工、种族的禀赋和勤奋程度等各种局限，大部分国家可能现在发展还是相对差，无论民主国家还是非民主国家都是这样。
但如果各类要素配合得当，有了民主的支撑，所有转型国家的发展都将如虎添翼，且可持续。象日本、韩国、台湾、东欧大部分国家都已搞得相当发达，而捷克在转型后更是迅速成为了发达国家。东德转型后与过去相比何异天上人间，而韩国与朝鲜相比更如天堂地狱。俄罗斯转型后在普京的领导下虽在政治上有向专制回潮的趋势，但它至少不敢废掉民主的制度骨架，而且近年来俄罗斯确实获得了很大发展，经济结构有较大改善，更重要的是人民福利显著提高。中国和越南当然也有进步，但中国主要表现在经济社会有了较大发展，经济总量有明显增长，多数人生活水平都有所提高，但其他方面，则难言精彩了。
四、中国今后需走的道路
第一，认清方向。
中国的方向只有一个，就是走向民主政治而非党主政治，建设真正的市场经济而非权贵通吃一切的经济。片面转型必须尽快适时转变成全面转型，只有全面转型才是成功的转型，才是符合国家和人民利益的转型。
第二、选择好转型之路。
不用说，世界各国所有的转型方式中，最好、代价最小的转型当然是主动的和平全面转型。次好就是被动的和平全面转型。但依我看，在中国今天这样的局势下，不仅思想羁绊依旧，更重要的是利益羁绊日深。执政集团最难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摆脱既得利益的羁绊。第二件难做的事，就是告别毛泽东与邓小平，大胆开启新路；就是抛弃马列主义的遮羞布，对共产党实行改名并改革。只要这两件事克服了，就能很快启动政治改革，将党主政治改向民主政治。然而克服集团私利何其难哉，他们在公开的宣示中也从未敢超越马列毛邓，也没有改变党主政治的选项，最多谈及“党的领导与人民当家作主的统一”。既如此，所谓转型新路，如何走得出来？
在外国干预上，由于金钱的力量，民主国家的道义感明显降低，这一点也不必有多大指望了。除非他们的道义感有大幅提升，除非奥巴马这厮变成第二个里根。
既如此，中国接下来会怎样演变？我看继续胶着几年，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冲突，不是大冲突就是小冲突。前车有鉴，勿谓妄言。
中国大陆的和平全面转型，呼唤蒋经国式的政治人物出现。只有这样的人出现，所谓顶层设计才够质量，才能“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所谓和平全面转型才会有路线图、时间表，才会有希望。
第三、尊重民意，及早择善而从。
尊重民意、为民而行，是一切改革成功的前提，也是政治人物得民心、能善终的前提。我强调“及早”，是因为现在腐败已经太严重了，矛盾已经太大了，维稳成本已经太高了，因此最迟应该在两三年内启动政治改革，如若继续拒不启动，则和平转型可能最终化为泡影，所有尸位素餐的、腐败的政客都将在暴风雨中被雨打风吹去。并非迷信，那个七十年定律，我其实是比较相信的。
历史是一面镜子，世界是一扇窗口，有比较才有鉴别，事实胜于雄辩。一个有知识、有智慧、有远见、有良知、有担当的政治人物，他应该懂得，如何从历史经验和世界经验中汲取养份，如何择善而从，如何精谋长远，如何相机而为。一个有智慧和良知的普通中国人，他也应该明白，中国当往何方去。
当然，如果中国所有的政治人物都宁愿维持现状或继续念拖字诀，那些先觉的、勇敢的知识分子和民众不可能老等下去，他们自会择机使用自己的办法，来改变这一切黑暗和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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