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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關移民改革的話題又熱了起來。反移民團體在國會山莊集會，要求政府收緊移民政策，而支持移民的組織則呼籲向境內非法移民發放綠卡，並讓他們家庭團聚。9月15日，一些國會議員、浸信會領袖在國會山莊外舉行守望禱告，希望人們能夠善待移民和他們的家庭。
紐約一些移民律師稱，金融風暴以來，美國的移民政策明顯收緊。各類申請案件被打回票的比比皆是，其中有一個相當特別的現象，最近一段時間，被移民局和美國駐中國大使館、領事館要求進行親子鑑定（DNA）的案件數量不斷增加。
華裔律師陳梅透露，五年前，每年僅有一兩件案子被要求親子鑑定，現在「每周都有兩件」。美國最大的親子鑑定中心—遺傳基因診斷中心（DNA Diagnostics Center，簡稱DDC）統計，過去兩年，有關中國以移民為目的親子鑑定案「暴增了200%」。同時，親子鑑定的範圍也不斷擴大。「不僅親屬移民（I-130）、職業移民（I-140）、政治庇護者申請家屬移民（I-730）要做鑑定，而且受虐婦女（I-360）申請子女，也被要求鑑定」。
律師們認為，其原因主要是過去多年華人申請親屬移民時造假的案例太多。華裔律師蔡鴻章說，自從美國制定排華法案後，華人移民美國即受到限制。「他們在美國找不到老婆，只有回國結婚」。幾年後，他們把其他人的孩子帶進美國。因此，人們常常看到一些華人的英文姓和中文姓「對不上號」。這常常因為「英文姓是美國父親的姓，而中文姓則是本姓」。
這些律師分析，親子鑑定是證實血緣關係最有力的證據，因而這種鑑定很可能成為一種趨勢，在今後的移民申請中成為一道必要程序。他們建議，如果確實存在血緣關係，就要力爭，盡快完成。申請人也可主動提出願意親子鑑定。「一旦鑑定結果證實血緣，移民申請就能順利進行」。但是，華裔律師李亞倫則認為，進行親子鑑定花費太高，每個案件都要1000元上下，而且耽誤時間，如美方無要求，沒有必要做。
■證明血緣 日益擴大
陳梅說，現在要求親子鑑定成為趨勢，數量由少到多，範圍由窄變寬。大約五年前，她遇到要求鑑定的首個案子是一個特殊人才申請，申請人在申請批准後申請孩子，但是領事館要求親子鑑定。「鑑定證實後，領事館才發簽證」。她估計，那時要求鑑定的比率頂多是所有申請案件中的5%。
她說，親子鑑定增多與中國大批1990年代初期偷渡者入籍，隨後申請親屬移民有關。1990年代初期，福州蛇頭帶領福州人大批偷渡美國，後來許多人申請政治庇護成功。他們先拿綠卡，後來入籍，然後開始申請子女、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移民。
在2006年至2007年間，這些親屬移民申請中約有15%至20%被要求進行親子鑑定，現在比率增加到30%至40%。在2007年和2008年，政治庇護者申請家屬，也被要求進行親子鑑定。這是因為很多政治庇護獲准者「把親戚朋友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移民過來了」。
親子鑑定主要是證明血緣關係。紐約移民律師柯自明（Vlad A. Kuzmin）感到從三年前開始，要求做親子鑑定的案件增加，最近要求更多，如申請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移民都有。他認為，這主要是申請人文件證據不夠，移民官產生懷疑，而要求鑑定。例如，有人的姓名用粵語拼音，與大陸的普通話拼音不一致，有的沒有父母與子女在一起的照片。
他認為，最近要求做親子鑑定的特別多是因為移民官審案比較仔細，一旦懷疑就要求鑑定。「親子鑑定不是必須的，只有懷疑時才做」。過去，中國沒有出生證，因此美方要求比較多。而歐洲國家都有官方出生證明，因此要求的比較少。
■特殊地區 備受關注
目前，要求親子鑑定的美國駐中國領事館主要是北京大使館和廣州領事館。這是因為中國大陸的移民簽證全部由廣州領事館處理，而政治庇護者申請家屬分別在北京大使館和廣州領事館受理。
陳梅指出，來自福州和溫州的申請人最易受到懷疑。中國大陸的申請人，尤其是福州人，被要求進行親子鑑定的比率最高，其次是溫州人。這是因為他們的申請作假的較多。「有些人有空子就鑽，自己給自己設下套子」。許多文件都作假，如假出生公證、假戶口簿、假照片。「他們把兩張照片合成一張照片，被領事館的人看出來了」。
移民局和領事館現在盯著福州人和溫州人，因此，這兩地居民的移民申請不易辦。她形容，現在領事館或移民局一看到申請人來自這兩個地方，就在腦子裡先打下問號，審查格外嚴。
紐約法拉盛華裔律師高光俊說，從2007年開始，要求進行親子鑑定的案件開始增加，其主要原因是福州和溫州的文件可信度太低。最新情況是美國公民申請父母的移民申請，福州人有一半被拒絕。「大部分原因是懷疑親屬關係有假，小部分為經濟擔保不夠」。
他把被要求進行親子鑑定的案件分為以下幾類：一是申請子女移民。他說，尤其是來自福州的申請人，突然冒出來幾個孩子，而他們在最初的檔案中沒有填寫，這些情況引起移民局或領事館的懷疑。二是結婚移民。「這些公民常常有私生子」，移民官根本不相信。
他說，這些申請人提供文件，但無法證明其內容的真實性。有的是一家幾口人分別在不同的戶口簿上。例如，丈夫在美國，大孩子掛在集體戶口上，太太和小孩子在個人戶口上，容易讓人起疑心。
■親屬造假 由來已久
蔡鴻章說，親屬移民申請的作假很早就有。一百多年前，華人來美國受到限制，許多人冒充美國公民的兒子來到美國。後來，有的華人感到已經加入美國籍，就是說出作假美國政府也不會對他們怎麼樣，於是根據經歷寫成「紙兒子」一書。
他說，現在新的紙兒子出現了。例如，有的華人把美國出生的孩子很小就送回中國，把別人的孩子帶回美國，然後通過報告護照遺失，把自己的孩子再接回。移民局一開始信以為真，直到發現很多華人都為孩子重新申請護照，才發覺這個把戲。
近年來，紐約華人社區又出現一個新的現象。有的華人非法移民沒有身分，透過假結婚拿綠卡。女方嫁給美國公民，名義上是美國公民的妻子，但仍然和自己的男朋友住在一起。女方懷孕生子，名義上是美國公民的孩子。移民局一開始並未懷疑這個婚姻的真實性，因為兩人都有孩子了。「但是，現在移民局要求發放綠卡前做親子鑑定」。
他說，從許多華人給孩子修改出生證的姓名可以看到問題。在美國，母親生下孩子後，社工填寫父親姓名時，只是詢問母親，而不看結婚證明。有的華人看到綠卡已經辦好，不需要遮掩，就填寫真正父親的姓氏。有的綠卡正在申請中，仍然填上公民的姓氏。
這樣的事情一多，移民局產生懷疑。「移民局不拒絕申請，因為一旦拒絕，申請人肯定上訴，帶來無盡的麻煩」。移民局的辦法是，不批申請，並要求提出親子鑑定。有人自知有假，知難而退，不再申請。「案子自動死掉了」。
■鑑定結果 有力證據
李亞倫感到，現在移民官只要對移民案件有點懷疑，就要求做親子鑑定。移民官不用要求這個詞，而是建議去做。實際上，不做不會得到批准。有的申請人認為自己的案件比較容易被懷疑，也自願做親子鑑定。
例如，有的華人去廣州領事館申請移民簽證，因為領事認為「這個孩子較黑，不像中國人」，建議做親子鑑定。有的是職業移民被要求做親子鑑定。例如，一名廚師等移民簽證多年，日期排到後，廚師帶著兩個孩子去廣州領事館申請簽證。領事要求提供兩個孩子的有關證明，廚師表示沒有，領事建議做親子鑑定。
有的案子是公民妻子申請非法移民丈夫。許多華人生過孩子後，把孩子送回中國大陸，讓孩子的祖父母撫養。等到移民面談時，他們再把孩子帶回來。但是，兩歲的孩子不認父親，在面談時又打又鬧，不願親近。移民官產生懷疑，要求做親子鑑定。「鑑定結果顯示，父子關係是事實」。
他還遇到一個有趣的移民案。申請人申請三個孩子移民，但是領事要求做親子鑑定。申請人表示只做一個，領事同意。「這個大孩子已經來到美國」。他估計，這種情況有幾種可能，一是兩個孩子不是親生的，二是家庭經濟條件不好，出不起三份鑑定費用，因此，父親讓大兒子先來美國掙錢。
最近，柯自明遇到一個反常的例子。一般的鑑定都是設法證明申請人和被申請人之間存在血緣關係，以便獲得移民簽證。而這個證明則相反。如果沒有血緣關係，他就能獲得移民簽證。這名華人永久居民申請兒子移民。因為綠卡只能申請未婚子女，其已婚兒子和太太辦理假離婚。面談時，移民官對其離婚表示懷疑。調查發現，其兒子仍然和太太住在一起，並生下自己的孩子。
但是，這個兒子表示這個孩子是別人的，不是他的。因此，領事要求他們做親子鑑定。親子鑑定證明，這個孩子是他的，而且是在「離婚」後才懷孕的。結果，移民申請被駁回。
遺傳基因診斷中心是美國最大的親子鑑定中心。中心公關負責人韓尼甘（James Hanigan）接受記者採訪時稱，有時移民局要求進行一家三代的親子鑑定。例如，一成年子女申請父母和子女。但是，廣州領事館要求他們做親子鑑定，看看是否是一家三代。這個鑑定包括成年子女與父母之間的鑑定和成年子女與子女的鑑定。
高光俊說，他有一個移民申請案例。申請人原來是西安一所大學的教師，來美國做訪問學者，後來以計畫生育為由申請政治庇護。他說，他在中國生下三個孩子，來美國又生一個，違反中國的計畫生育政策。
但是，除了第一個孩子外，另外兩個孩子沒有戶口，無法證明孩子的存在。他在辦理好來美做訪問學者前被學校開除。幸運的是，他的訪問學者簽證（J-1）獲得批准。後來，太太也以訪問學者家屬簽證（J-2）來到美國，兩人在美國又生下一個孩子。
高光俊說，中國大城市的大學教師生下三個孩子，不僅移民局難以相信，而且一般的中國人也很難相信。他唯一能夠證明的就是進行親子鑑定。「現在，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他們夫婦的確生下四個孩子」。現在，他們的申請正在審理當中。
他說，有的投資移民也需要做親子鑑定。例如，一對來自中國大陸的夫婦申請投資移民。在開始申請時，他們把三個讀書的孩子都填寫上了，但是並未申請他們來美國。申請獲得批准後，他們改變主意，想讓孩子來美國讀書。但是，移民局認為檔案不齊，要求做親子鑑定。「如果他們親子鑑定通過，移民簽證沒有問題」。
■領館找碴 藉故推托
陳梅說，有的鑑定要求比較合理，有的則屬於過分行為。有時，她忍不住向領事館提出異議，領事館自知理虧，但是故意刁難。
例如，受虐婦女申請子女不需要經濟擔保，但是廣州領事館卻要求收費。她把有關法律摘錄下來，寄給領事館，同時也給國務院寄了一份。「國務院認為我講的對，責令廣州領事館不准收費」。但是，估計廣州領事館因此不快，要求做親子鑑定。鑑定結果出來，移民申請才批准。
今年2月，她接到一個華裔女公民申請弟弟的申請案。姐姐今年60歲，早已退休，現在申領政府的社會補助金（SSI）。2008年，其弟弟的排期已到。因為自己的收入不夠，她找到一個副擔保，但是廣州領事館認為這些收入仍然不夠，拒絕批准，並要求做親子鑑定。
她很驚訝廣州領事館的要求。「這是我看到要求做親子鑑定的歲數最大的申請人」。她幫申請人聯繫一家鑑定中心，中心回答姐弟之間的可能性只有85%多，不知領事館是否相信。中心建議，最可靠的是姐弟倆人都和父母做，確保結果。
幸運的是，他們的母親尚在世。4月，姐姐在美國被取樣，取樣器材寄到廣州領事館。但半年過去了，領事館也不通知申請人的母親和弟弟去領事館取樣。她估計，領事館是想往後拖。
■科學檢測 應用廣泛
韓尼甘表示，該公司對中國的情況很了解，因為每周都接到廣州和北京領事館的鑑定案件。
他說，美國廣州領事館和移民局都建議，在移民簽證簽發前，親子鑑定是申請人和受益人之間具有血緣關係的證據。如果文件不齊，如出生證丟失、沒有出生證或者沒有結婚證，移民官就會建議他們進行親子鑑定。
親子鑑定最多的是家庭直系親屬之間的關係鑑定，包括父親和子女、母親和子女以及父親、母親與子女。現在，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鑑定結果可以達到99.99%，甚至更高。如果沒有血緣關係，鑑定結果為零，即排除血緣關係。
兄弟姐妹包括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和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親子鑑定的關係只是統計上的可能性（statistical likelihoods）。因此，親子鑑定不能百分百的確定兩人是否是兄弟姐妹，只能決定他們可能或不可能是兄弟姐妹以及可能性達到何種程度。
李亞倫辦理過一個兄弟姐妹親屬移民案。鑑定結果顯示，他們不能排除是姐妹關係，因為其生物標識（genetic marketers）的一半相同。其兄弟姐妹綜合指數（combined sibling index）大於1萬。他們具有同一父母的可能性達到99.99%。中心解釋說，「鑑定結果並不能百分百確定兩人是或不是兄弟姐妹，而是他們可能或不可能是兄弟姐妹」。
他說，鑑定中心還有海外出生的領事報告（Consular Reports of Birth Abroad）的鑑定業務。例如，如果美國公民父親在海外生子，美國駐華大使館（領事館）就會要求進行親子鑑定，以判斷公民是否為孩子的父親。「只有鑑定通過，大使館才會給孩子簽發美國護照」。
具有類似情況的國家還有越南、柬埔寨、尼泊爾、海地、宏都拉斯等國家。同時，前來進行親子鑑定的另外一個部分是收養。因為從中國收養的孩子很多，因此親子鑑定現在成為收養程序的一個部分。
陳梅說，在美國，親子鑑定並非想做就做，而是需要法庭、醫師或政府（移民局或領事館）提出要求。移民局、領事館並規定，親子鑑定一定要在它指定的鑑定中心進行。
親子鑑定具體程序是，申請人向中心提出申請，出示有關部門提出的要求，支付款項。中心再選擇離申請人最近的地方取樣。「在紐約，華埠有取樣地方，而法拉盛目前尚無取樣點」。現在，檢驗樣品一般是口腔粘膜細胞。
醫師取樣後，直接送給鑑定中心。同時，中心將另外的取樣器材寄到廣州或者北京領事館。領事館再通知受益人前往領事館取樣。領事館監督取樣後，密封樣本，直接寄給美國的鑑定中心。「樣本到齊後，結果一個星期內可以出來」。
親子鑑定結果顯示，如果存在血緣關係，其可能性是99.99%。如果血緣關係不存在，結果明確告訴不存在。她說，過去親子鑑定的費用相當高，一次要一、兩千元，現在鑑定中心多了，競爭激烈把價格降下來了，有的只要幾百元。
■衍生後果 難以預料
遺傳基因的鑑定是新的科學發展，僅在十多年前才廣泛應用於親屬關係的鑑定上。因此，其產生的其他影響目前尚未明瞭。但是，律師們在辦案中發現，親子鑑定可能帶來一些預料不到的後果。
高光俊也說，親子鑑定會導致家庭糾紛。例如，有的華人申請親子鑑定，結果顯示孩子和父親沒有血緣關係。「究竟怎麼回事，老公不知道」。
李亞倫說，有的親子鑑定也發現家庭的隱私。例如，父親先來美國，拿到身分後，開始申請太太和孩子來美。但是檢查結果卻顯示父親與孩子沒有血緣關係。他認為，如果夫妻倆仍有感情，也許可以把這個孩子申請為繼子女。
陳梅認為，親子鑑定現在已經成為移民局或領事館決定是否存在血緣關係的手段。這個方式比較準確，但是花費高，又傷神。她準備在美國移民律師協會（AILA）上提出這個問題，希望協會與政府交涉，但「不知有無作用」。
■實事求是 切勿作假
陳梅說，一旦領事館或移民局建議提供親子鑑定，她首先問申請人大陸親屬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去鑑定。「但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敢去，三分之二的人說回去考慮，走了後不再來了」。
她建議，申請人不要作假。一旦被發現，申請人自己的身分也不保，移民局可能取消申請人的身分，「因為他們對政府撒謊」。如果領事館要求提供什麼文件，沒有就說沒有，不要想法自己製造。「否則，真的變成假的了」。
現在，在廣州領事館周圍，有很多律師事務所和移民公司。有的公司專門幫人製作假文件。過去，有人用這些假檔案僥倖過關，誘使其他人模仿。「有人認為，別人能做，為何我不行？」現在，領事館一旦懷疑，就要求做親子鑑定。如果是假的，只能放棄。
北京大使館也常常提出做親子鑑定。現在對政治庇護獲准者申請家屬要求太嚴。李亞倫建議，如果是真的，就去做。「如果與孩子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了」。
本報記者／韓傑
世界周刊1332期目錄 | Sep 27,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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