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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道桥在胜利路和团结路的交口处，朝南走是南梁，朝北走是山西巷子，这些地名（不是街名）都是自清朝就有了。虽然乌鲁木齐的少数民族只占四分之一，但是他们 居住比较集中，南梁到山西巷一带基本上是以维族人为主，沿街商店也是这样。自从那个2009年的‘7.5’事件后更是如此，许多汉族人搬出了这一片地方， 维族人却买房进来了，这种自动选择的种族隔离居住在乌鲁木齐是更加明显。按理说，这样居住对种族之间的同化（assimilation）没有好处。
这 种居住的民族隔离，过去就存在。即便是一个单位分楼房，大家都分在了一幢楼房里了，一般也是少数民族一个门洞，汉族人另一个门洞，大家的理由是都方便。不 单是同民族之间的串门方便，还有生活习俗不一样。你要提着一条猪腿上楼，让少数民族看到了，人家恶心。同样，人家羊肉吃多了，家中老是有一种膻气，许多汉 族人也不习惯。
（国际大巴扎）
这 种事也要因人而异。20多年前，我在乌鲁木齐生活的时候，碰巧就住在少数民族的门洞里，在那里住了3-4年没有感觉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过自己买了猪肉 每次都要注意，一定要多几层纸包好，不要让人家看见了。少数民族还是比较好打交道的，你只要礼貌对待他们，尊重加上几分热情就能得到他们的友谊。当年我家 上幼儿园的妹妹还同隔壁的维族小男孩艾尼瓦尔成了好朋友，现在他们可能都忘记了。
（大街上经常有武警来回巡逻）
美国以盎格鲁-撒克逊族文化为主体，英文是正式文字。原来的印第安族人口已经很少，基本上被同化。其他人都是后来的移民，所以堂而皇之地被要求‘美国化’，或者是‘归化’（assimilation）。
‘归化’这个概念对新疆的少数民族不一定适合，因为人家直到现在还是那里的主体民族。说‘归化’对少数民族是侮辱性词语。
（阿依古丽，你怎能让我不动心）
说起归化，乌鲁木齐市原来的名称就是‘迪化’。 迪化，意为‘启迪教化’，是清乾隆皇帝征服回疆的准格尔汗国叛乱后，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定名的。自1954年起，废除了‘迪化’名称，恢复‘乌鲁木齐’。乌鲁木齐实际上是蒙古语，意思是美丽的牧场。
（维族男人的面部表情也要比汉族人生动，学画画的都喜欢找维族人作模特）
在 新疆，用‘同化’可能更合适一些。也就是两个民族之间互相的影响，逐渐形成一种相似的新的文化。实际上，在新疆呆久的汉族人，慢慢地在饮食、性格等方面都 地方化了，外人看来有点像新疆维族人，爱吃牛羊肉、说话不拐弯、性格豪爽等等。维族人也是如此，在北疆生活的维族人基本都能说汉语，饮食里蔬菜比较多，因 为这里汉族人口比例高。
（新鲜的烤羊羔子羊肉的要吗？）
有人说，从出租车司机口中往往能反应出一个城市的真实面貌来。这次我在乌鲁木齐呆的时间不长，加上这里出租车价钱便宜，起价只有6元，两天里基本是坐出租车，只有在二道桥坐过一次快车专线的公共汽车，所以和出租车司机有很多次接触。
（同学儿子结婚，找了民族歌舞队来助兴）
一 问起民族关系问题，几位汉族出租司机大骂维族人。一位司机知道我们要去维族人集聚地区的二道桥看国际‘大巴扎’（集市）后，立即说那里没什么看的，还强调 那里不安全，他们都很少去。这个事实后来从我的同学们那里得到证实，他们都尽可能地不去那里。另一位司机是乌鲁木齐市本地人，说他根本不害怕维族人，对维 族人就是要采取高压政策，否则一松快，他们就要搞独立，搞分裂，欺负汉族人。
第二天碰到了一位女司机，而且是维吾尔族。在十多分钟的聊天 过程中，我知道她是从南疆阿克苏来的，只有初中文化水平，而且是民族学校的毕生生。她的汉语的听说写主要是在几年前来到乌鲁木齐后改进的。她说女士开出租 车比较少，维族女士就更少了。公司里有规定，从安全因素考虑，女士们在晚间8点以后不容许开出租，她的弟弟接着开。
（这位南疆来的姑娘开始了在乌鲁木齐的闯世界）
当 问及汉族顾客是否愿意乘坐民族司机的出租车时，她笑着说每天都有几位招手要出租，停下后发现是维族司机后马上说，‘对不起，搞错了’。这里除了有不愿意和 少数民族打交道的因素外，主要还是由于害怕和不信任，怕被拉到犄角旮旯的地方给害了。我开玩笑说，如果是个留着小胡子的维族大汉出租司机的话，可能就更不 愿意乘坐了。她说是的。
那个‘7.5’事件对新疆民族关系伤害巨大，许多人对此事件仍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这次事件的前奏是新疆维尔族劳工在广东打工期间，因为同当地汉族女工开玩笑（有人说是调戏）引起汉族男工的愤怒，导致几位维族工人被打伤。后来部分录像和照片传到了新疆的维族社区。
在2009年7月5日，乌鲁木齐市政府和汉族老百姓没有预料到维吾尔人开始大规模游行，而且很快发展成为暴力事件。成百上千名汉族老百姓被无辜打死、打伤，几百辆汽车被烧毁。乌鲁木齐警方开始是措手不及，完全没有预料到事件的突发性和严重性。
（这个小姑娘也是南疆来的，自己摆摊，看来挣了不少钱）
7月7号，几万名汉族市民开始反击，许多维吾尔族人又遭了殃。很多动手是不分青红皂白，有不少无辜少数民族倒了霉。
然 后是中央政府从全国各地大规模派警察进驻新疆，开始大规模戒严，据说有不少维吾尔族人在这个时期突然消失。在一段时期里，只要是暴乱分子，就可以就地处 决。由于仓促，加之情绪化，肯定会有人是被误会和冤枉的。另一方面，汉族人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传说有维族人拿着有艾滋病的病毒针管扎人。在乌鲁木齐中 心的红山商店里有人怀疑少数民族在干这坏事，几个维族人立即被打了个半死。
这样的怀疑和不信任到今天仍然如此。乌鲁木齐以汉族人为主。汉 人是政治经济和教育的主体，也是购物和消费的主力军。在‘7.5’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不愿意购买少数民族的商品和食物，希望他们在经济上垮台。甚至 阻扰他人同少数民族有任何经济上的来往。有人甚至散布说维族人在做馕时，出于对汉族人的仇视，在上面吐了吐沫。还有人怕维族人在食品里下毒。这些至今还都 是传说，没有任何确切证据。
（新疆的馕别有风味，我带回来十个，给朋友尝尝）
我的感觉是最近新疆好像是平静了许多，但实际上汉族和少数民族的敌视和不信任仍然是根深蒂固，一有风吹草动还会爆发。现在的‘稳定’是在大批军警的严密监视下实现的。
有 人说，民主可以解决民族矛盾。我相信民主，但对民主能解决民族矛盾表示怀疑。如果是那样的话，北爱尔兰就不会在新教徒（Protestant）和天主教 （Catholic）之间打了那么多年的战，连撒切尔夫人都差一点被炸翻送命了。1992年因为法庭判决毒打黑人Rodney King的几个警察无罪，洛杉矶的黑人社区立即造反，几十位无辜的白人和其他种族的人被
（小伙子都是南疆来的，没有读过什么书，打馕是一把手，这家馕铺子生意最好）
打死，城市里上千座建筑被烧毁。大家对那个无辜司机被黑人暴徒拉出汽车惨遭毒打的镜头应该是历历在目。我也记得白人和黑人同事对O.J. Simpson1994年杀妻案截然相反的反应，有罪和无罪基本上是按照肤色来划分的。民主国家的民族/种族问题仍然是头痛问题。
胡 平先生说真正的民族自治是出路，这也完全是纸上谈兵。真正高度民族自治对新疆来说就是独立之日。对于宗教文化、生活习俗、语言文字都不同于中国主体民族汉 族的维吾尔族来说，如果大权在握了，干嘛还要依附于你中国呢？你可以说，独立也不怕，只要那里的老百姓开心就行。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新疆的确是一个多民族 地区。新疆独立了，那些非维吾尔族的其它民族怎么办？按照他们集聚的地区再进一步分割？从苏联分出去的几个共和国已经有了这样的头痛事，前南斯拉夫分裂后 的各国也有不断的流血争议。前车之鉴，每一位在新疆生活过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
裴敏欣先生赞成联邦制和权利分享，官位按照民族人 口比例来分配，利用少数民族的精英来治理。这个主意不新鲜，中国的少数民族地区虽然仍然是中央集权制，但是下面基层干部的配置还是基本上按民族人口比例配 给的，也是利用培养出来的精英，只不过前提是要听从中央的指挥，也就是要听话。如果是不听话的民族精英掌握了权利，什么制度都吸引不了他们，因为只有独立 才是民主自由的归属。别说是中国了，这加拿大的魁北克和英国的苏格兰还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要求独立吗？新疆的维吾尔族和汉族人的区别可要比加拿大的法裔和英 裔，英国的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之间的差别大得多，关系复杂得多。
马戎先生主张取消民族区域自治，淡化民族意识，好像是符合美国的‘归化’的理论。但还是不符合现实情况。首先中国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民族自治。另外，少数民族的民族意识并不是这个民族区域自治才有的。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壮族基本上是汉化了，但新疆维吾尔族同汉人差别太大。
通婚与否是能否同化的主要因素之一。如果通婚，汉族基本上可以将满族、壮族等少数民族同化了，因为这些民族本来同汉民族区别不是那么太大。而维吾尔族同汉民族基本不通婚，虽然相互混居有很多年历史了，两者的宗教和民族习俗仍然截然不同。
那 么高压政策是否能成功？新疆许多汉族人十分怀念1949后解放初期的民汉关系，因为‘西北王’王震使用的是高压政策，任何有独立分裂倾向的少数民族都会受 到严厉镇压。记得在80年代初，胡耀邦和邓颖超在新疆谈到民汉关系时曾表达对少数民族的歉意，让许多维吾尔族认为过去是被委屈了，对汉族人反而产生了敌 意，开始要权利了。一时间，很多在新疆工作过多年的汉族人有了很大压力。有人甚至说解放后新疆维汉之间的矛盾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实际上是改革开放的 初期。
改革开放后高压减小，多了一点民主，这维汉之间的更大麻烦也就开始了。在集权政权向民主政治转换的过程中，少数民族问题可能会像火山爆发一样突发而起，新疆已经可以看到这样的苗头。民主可能也不是解决少数民族问题的灵丹妙药，至少在新疆是这样。
有人说新疆这些年的几次少数民族暴乱说明中国政府少数民族政策的失败，我认为这种说法有点偏颇。
从 历史的角度来看，新疆少数民族造反一直就没有间断过。在公元十世纪之前，新疆是以佛教为主导的社会，在新疆的丝绸之路上还能看到许多佛教文化的遗迹。在这 以后，伊斯兰教逐渐取代佛教。这个过程是血腥的。直到上个世纪初，新疆才基本完成伊斯兰教化。泛回教（即伊斯兰教）主义和泛突厥主义自上个世纪初开始传入 新疆后，在新疆南部的喀什地区和伊犁地区都成立过“东突厥（土耳其）斯坦共和国”。
1944年在伊犁、塔城和阿尔泰三个地区成立的“东突 厥斯坦共和国”尤为强盛，将那里的汉人几乎杀绝。穆斯林军队把盛世才的国民党部队一直打到石河子东面十多公里的玛纳斯河，两军隔岸对峙着。以后在苏联的插 手调解下，‘三区暴乱’ 的首领虽然暂时放弃了“东突厥斯坦共和国”的称号，但仍在伊宁维护着自己的独立政权。以后中国共产党将‘三区暴乱’说成是‘三区革命’，是中国民主革命的 一部分，并邀请主要领导去北京开政治协商会议。没想到飞机从苏联起飞后失事，几个大头目丧生，‘三区暴乱’其他领导人赛福鼎和包尔汉才成为新疆少数民族的 最高政治人物。
应该说，在中国共产党统治新疆的六十多年里，直到这个‘7.5’事件之前，新疆还算是没有出过大乱子。特别是新疆生产建设 兵团的成立和扩大，对新疆的稳定和服从于中央政府起到了巨大作用。新疆的北部已经是以汉族人口为主，麻烦虽然有，但不会成大气候。新疆民族问题主要发生在 于南疆，那里仍然是维吾尔族人口占绝大多数。
写到这里，稍微总结一下。
1） 新疆的少数民族不稳定因素，不是什么民主问题，要求民族独立是实质性的。
2） ‘归化’，高度民族自治，联邦制，和权利分享等都不适用于新疆。新疆独立对其他民族不公平，特别是人口占了40%的汉族人。不要说是中央政府，新疆的汉人也绝对不会同意。
3） 高压政策虽然可以在一段时间里起作用，但解决不了根本原因。新疆在未来很长时间里，仍然会是不稳定地区。
最 后声明：老李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找不到治理新疆民族问题的灵丹妙药。有一个主意会有很多争议，但是可能行之有效。这个主意可能摆不上桌面上来，那就是不 断向新疆南部移民，平衡少数民族的比例。移民并不能理解成为‘汉族化’，北疆的汉民多，并没有改变维吾尔族的文化和传统。北京中央政府可能已经注意到了，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这几年挺红火。‘屯垦戍边’，这个唐汉时代老祖宗们就开始启用的稳定边疆的政策对现代仍然适用。
嗨，反正老李在这里瞎掰不犯法，也不会犯政治路线性错误，最多就是网上挨几块砖头。
□ 读者投稿
华夏文摘 第一一四六期(cm1303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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