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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stav Klimt. Apple Tree I.
ca 1912. 110 x 110 cm
关于书的一点偏见（文学篇）
萧瀚
前篇说的是我所喜欢的哲学家及其著作，这篇要说的是对文学作品方面的偏愛，照例只是偏见。
文学方面，我最看重诗歌和小说。本篇基本上按照这个路数梳理一下自己的文学阅读经验，这是极其个人化的经验，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所以朋友们最好不要在跟贴里问我为什么某本书没提到，为什么某某作家没提及，好的作品很多，我不可能都读过，还是那句话，我只谈我读过的——而且是我认为最值得读的。
1．《诗经》
喜欢理由：我的看法是，是个中国人就该读过《诗经》，不需要理由。
2.《庄子》
喜欢理由：《庄子》的语言、想象力、思想都是一流的。
3.《左传》
喜欢理由：既是第一流史籍，也是第一流的文学作品。
4.屈原
喜欢理由：屈原代表了中国文学艺术中的阳光和月光兼容的艺术成就，中国文学传统中的异数。
5.《史记》
喜欢理由：同上，一定程度上超过《左传》，不过没有《左传》，也许就没有《史记》。
6.《世说新语》
喜欢理由：无论是文字之精美，故事之精彩，写人状物之形象生动，古书中无出其右。
7、《文心雕龙》
喜欢理由：其语言之美，后世作品可堪其敌者甚少。其对各类文体的精深研究，更是后世所无。我以前写作时如果觉得语言干涩无味，就会想起来读几页《文心雕龙》。
8.杜甫
喜欢理由：古往今来诗歌之沉郁悲悯，无出老杜。
9.苏东坡
喜欢理由：诗词散文，均臻至一流境界，我以为他是中国古典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除了小说）。
10.龚自珍
喜欢理由：其诗其思，承悲天悯人之古蕴；其言其文，瑰丽雄奇，难得一见。
11.《红楼梦》
喜欢理由：中国小说迄今为止的最高成就，是中国艺术文化的文字表达方式之集大成者。在描摹中国女性所体现的美愛精神方面，曹雪芹先生是前无古人的先知，只是至今还没有多少人真正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套用钱穆先生的国民标准，我以为中国国民的资格里应该有读过《红楼梦》这一项。
12.沈从文
喜欢理由：我认为他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太阳神，他笔下的美，是中国文学中罕见的，往往也是许多人不习惯的。沈从文是黑暗中国的太阳。
13.老舍
喜欢理由：悲悯、幽默，这是老舍的大境界。可怜的中国文学里有沈从文先生和老舍先生，算是20世纪中国还能说自己不是一无所有。
上述为中国文学，我目力有限——全是偏见。楚辞汉赋魏晋南北朝诗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都有大量作品值得深研细读，因此不在上述条目中列举。但是古典作品中有些作品是不值得多读的，例如《三国演义》、《水浒传》都是教人权谋和暴力的恶书，不读也罢。《西游记》在描写景色和想象力方面，无疑都是一流的，尚值一读。另外现代小说中郁达夫、萧红，也都是我喜欢的。当代作家里，我曾独钟贾平凹（他的商州系列以及中篇《废都》，不是那个烂长篇《废都》，还有长篇小说《浮躁》，都是我喜欢的），但现在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因为长篇《废都》之后，我就没读过他的小说了。路遥、以前的张承志、山西李锐（《旧址》的作者），还有被马悦然先生推崇的曹乃谦，也都是我喜欢的，不过这些作家，我认为都不是一流作家，其中就看李锐有没有可能完成一部大部头的杰作。我曾极度喜欢鲁迅，但以我现在的文学观，不能给我希望的作家，就不是我眼中的一流，虽然他在中国是一流的大师。（对了，居然差点忘了陶渊明，真是该死，出于编号已定，就在此另加一号。喜欢理由：澹泊而高远之美，承庄子之仙风道骨，后世无人矣。）
14.普希金
喜欢理由：这个为俄国文学奠基的巨人，永远占据俄罗斯文坛的半壁江山。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美愛精神是俄国艺术的永久性资源，也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不朽巨匠。
15.托尔斯泰
喜欢理由：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战争与和平》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他的好作品太多，就不一一列举。
16.屠格涅夫
喜欢理由：美愛精神是屠格涅夫作品的灵魂。
17.契诃夫
喜欢理由：以心中的大悲悯描述小人物的悲欢喜怒，以无限却克制的深情去讴歌他的祖国俄罗斯。
18.陀思妥耶夫斯基
喜欢理由：对人性的深刻洞悉，迄今依然鲜有敌者。《卡拉马佐夫兄弟》（关于自由悖论的精湛阐释）、《罪与罚》（犯罪心理的描画）、《群魔》（所谓革命家的嘴脸，没有人超过他的深刻描述）、《白痴》（大悲悯、博愛精神的阐释者）都是经典中的经典，他的《地下室手记》被认为是现代派小说的开山之作，恐无疑议。
19.蒲宁
喜欢理由：他让人相信他的祖国美得叫人心疼，他笔下的愛情是美的最高体现者——虽然他认为那是一条通往死亡之路。《米佳的愛情》、《轻盈的气息》是我读过的最美丽的愛情小说。
20.《静静的顿河》
喜欢理由：如果想了解哥萨克，如果想了解20世纪最初30年俄罗斯顿河地区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那么《静静的顿河》就是必读书，波澜壮阔的场景，性格鲜明生动的人物，还有反对战争、热愛和平的精神，都像那顿河水一样在这部书中静静流淌。
21.歌德
喜欢理由：如果德国作家里，只能选一位作家，那关上大脑，就可以选歌德。实在没有时间，《浮士德》总是该读的，以前我喜欢过但丁的《神曲》，现在觉得那么说教的作品，基督徒读比较合适，现在的我已经不喜欢它了。
22.《追忆似水年华》（也译为"追寻逝去的时光"）
喜欢理由：对人类心理的描画，我想象不出来还会有更深度挖掘的可能，可惜我至今也没读完，一直没有时间，只读过前两卷。法国作家多如牛马，像莫泊桑、雨果、乔治桑、福楼拜、巴尔扎克…又是一长串名字，如果只选一部作品，那我要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
23.斯蒂芬.茨威格（奥地利）
喜欢理由：许多人不会把他看成是第一流作家，可是读他写的传记，拿起来就会放不下手，于是有几本读几本，我读过的传记里，他无疑是第一号大作家——他的中短篇小说我认为也是第一流的。
24.《约翰.克里斯朵夫》
喜欢理由：从小说艺术上讲，我认为这部小说不能算一流小说，我也不觉得罗曼.罗兰是一流作家，虽然他得了诺奖。不过，这部小说因了傅雷先生的神笔，成为汉语经典译作，罗曼.罗兰确实是好运气。它是我青少年时代的励志"圣经"，所以依然是出于偏见，列于此。
25.莎士比亚
喜欢理由：喜欢文学而不喜欢莎士比亚，是一件叫人吃惊的事。不过，托尔斯泰不喜欢莎士比亚，嫌他太花哨，郁闷——不过他老人家有资格这么批评莎士比亚，俺没有。
26.狄更斯
喜欢理由：狄更斯的作品是博愛精神的重要体现者，它是苦难世界的欢乐、黑暗时代的阳光。
27.《唐吉珂德》
喜欢理由：一个向风车决战的英雄，这才是真正的骑士。是的，大量的聪明国人最喜欢嘲笑这位勇士，那就笑吧，中国现在被笑成这个样子，还能继续笑下去吗？——好的，那就笑吧，而我分明看到唐吉珂德的眼泪，还有塞万提斯的眼泪。
28.安徒生
喜欢理由：那个看起来虚幻的世界，却让无数人为之落泪。安徒生童话是成年人世界里的天使之音。
29．川端康成
喜欢理由：他所展示的东方之美，让人心醉，让人心碎。
30.泰戈尔
喜欢理由：东方智慧的艺术表现者，诗歌中的哲理、小说中的美愛与悲悯，融汇了东西方的宗教精神。
31.纪伯伦
喜欢理由：美愛精神的最杰出倡导者之一。
32.易卜生
喜欢理由：易卜生的戏剧，以思想性见长，其前卫与深刻，现在看来似乎不算什么，但在当时是极其了不起的，即使今天读他的戏剧依然有震撼人心的感染力，他被誉为巨大的问号。
外国的杰出作家实在太多，例如，俄语诗人、作家莱蒙托夫、艾赫马托娃、愛伦堡、赫尔岑、帕斯捷尔纳克、帕乌斯托夫斯基、艾特玛托夫、曼杰斯塔姆、巴别尔、布尔加科夫、茨维塔耶娃、普里什文……数不胜数；英语诗人、作家约翰.济慈、拜伦、雪莱、哈代、狄金森、愛伦坡、艾略特、萧伯纳、叶芝、约瑟夫.海勒、海明威、纳博科夫……；法语诗人、作家波德莱尔、兰波、魏尔伦、巴尔扎克、雨果、缪塞、乔治桑、莫泊桑、福楼拜、杜拉斯、瓦莱里、西蒙、加缪（在哲学篇中我已写了他）、梅特林克（比利时），以及刚刚得诺奖的勒克莱齐奥；还有那位伟大的瑞典语巨人斯特林堡；德语作家席勒、海涅、黑塞、托马斯.曼、卡夫卡、卡内蒂等；日语作家紫式部（不过其杰作《源氏物语》我并没有读完）、松尾芭蕉、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等；意大利语作家卡尔维诺，西班牙语作家马尔克斯、博尔赫斯。
还有一些被公认为是杰出作家，但我没读过他们作品的，如君特.格拉斯（几乎买了他全套，但都还没拆封）、奥尼尔、耶利内克、布罗茨基、多丽丝.莱辛、涅克拉索夫、阿.托尔斯泰、邦达列夫……等。以后有机会也得读读他们的作品。
阅读文学作品的趣味往往跟一个人的气质有关，也常常跟阅读经验有关，同时还跟阅历相关。有些书以前不喜欢，后来会喜欢，例如我对法国诺奖作家西蒙的《弗兰德公路》就经历了从不喜欢到很喜欢的过程，因为年轻时不懂绘画（虽然现在最多也就是多了一点点常识）。还有些书是以前喜欢，现在就不喜欢了，例如鲁迅先生的《孤独者》，以前很喜欢，几乎每年都要拿出来看一遍，但现在就不看了，因为意识他给出的一丝阳光都没有的黑暗世界对我的精神毫无滋养作用；还有但丁的《神曲》，今年重读，真是没胃口了。年轻时把《约翰.克里斯朵夫》看得很了不起，现在知道从小说艺术的角度衡量，这部书很一般——不过它确实非常适合年轻人阅读。而有些书，越读越觉得它们伟大，最典型的就是《红楼梦》，所以有那么多人迷恋《红楼梦》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当年胡兰成问张愛玲："你觉得《红楼梦》伟大，还是《战争与和平》伟大？"张愛玲眼皮都没抬就脱口而出："当然是《红楼梦》！"理由很简单，因为汉语是我们的母语。
所以，读书往往会有一个过程，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精神的富翁，人也不可能完全靠阅读来使自己变成精神富翁，还有很重要的无可替代的阅历，便是所谓行万里路。我一直认为小孩应该读大人的书，这样人的精神世界会相对地迅速成长；大人应该读小朋友的书，如此有助于成年人保持永不褪色的童心。
我读书，尤其在文学艺术方面没有走过什么弯路，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没读过什么糟糕的书，基本上都是读的名著，这一点应该算是很幸运的——都是拜老爷子所赐。顺便说一下，我心中也有一个四大名著，就是《红楼梦》、《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追忆似水年华》。目前中国文坛所谓的四大古典名著，简直是个笑话，除了《红楼梦》实至名归，《西游记》差强人意，《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是恶书，理由已如前述。
对于成年人来说，读书不走弯路的一条重要捷径，就文学而言，就是从读文学史开始，例如丹麦文学批评家勃兰兑斯的巨著《十九世纪文学主流》，便是了解19世纪世界文学最好的无可替代的门径。
另外，还可以多逛书店，不然难以了解新书动向，这是对所有学科都适用的方法。
总体而言，人应该读与自己性情相投的作品，文学作品尤其会与此相关，读一部传说是名著，却不是自己喜欢的作品，将会痛苦万分，所以《魔鬼词典》对名著的定义是：人人都希望自己读过却没有读过的书。
既是名著又是自己喜欢读的书，这样的契合乃是人生一大幸事，我觉得自己基本上算是幸运的，让我头疼的名著确实不多。
2008年11月17日於追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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